母仪天下

作者：孙小迎　文章来源：摘自《母殇》

    在东南亚主政的母亲——给参政妇女

    当一个女人完全不靠女人的魅力就为自己争得了更多空间的时候，这个女人就更令人，包括令男人敬佩。

            ——《记者眼中的菲律宾》

    在2005年年初，所里的年轻人拿着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翟昆先生的一篇文章来找我。这是一篇关于新加坡政策研究所主席许通美希望美国在东南亚不要输给中国，为连任的布什政府建言的文章。他们指着其中一段文字问：“这对美国和东盟的关系很重要吗?”这段文字是：“美国应帮助提高东南亚妇女的地位，支持妇女组织和妇女企业。”这是许通美为布什政府出的第六项策略。不得不承认，无论是顺应人类发展进步的趋势，还是认识和理解东南亚的本土文化并获得认同，这都是一个非常到位的建言，特别是后者。东南亚妇女是以柔肩担道义的妇女，东南亚的母亲，是能够在坚持基本原则基础上主政的母亲。在这里，母亲的地位与中国母亲的地位大相径庭。

    每每到此时，都会想起东南亚那三位非同寻常的女总统：科拉松·阿基诺、梅加瓦蒂和阿罗约。尽管有不少人在提到这几位女总统的时候，常常会以自身所在地域的思维习惯和价值取向去关注她们的家庭背景。当今世界确实有不少女性主政，而且风格迥异。东南亚的女总统不可能像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美国国务卿奥尔布赖特和赖斯等这些强国的女性主政者那样，向世界发号施令并成为主导现代战争的主角之一。然而，仔细追寻和品味她们的主政轨迹就会发现，她们非凡的角色转换能力，能够超越男权社会将追寻支配权和占有权作为目标的价值取向，以及叱咤政治风云的独特方式，同样具有无穷魅力——母亲的魅力。

    当然，价值取向的差异会使不少现代国人很难赏析这种魅力，以至于男人评价女人最刻薄的和女人最怕听的话之一就是，“看她那样，像妈似的”。科拉松·阿基诺在出任菲律宾总统之前，是个没有参加过任何政党、没有担任过任何公职的家庭妇女。然而，她用在任的六年时问使流血冲突迭起的菲律宾基本实现了全国和解。很难想像，她卸任后的第一愿望是回家当家庭主妇，并努力实现这一愿望，但即便是作为家庭主妇的她，也不妨碍她在关键时刻成为捍卫菲律宾民主宪政基础的坚强卫士。为此，她不在意斗争矛头直指曾经给予她极大支持的后任总统拉莫斯和阿罗约。除此之外令人十分感慨的是，在科拉松·阿基诺当政的时候，关于她得益于被暗杀的有名望的丈夫的说法几乎没有中断过。但却很少有人能够真正理解和体谅她独自支撑着治理这个动乱国家的那份孤寂!

    无独有偶，当梅加瓦蒂作为政治新星在印度尼西亚升起的时候，国外几乎所有关于印尼政治民主状况的评论都不会漏掉她的家史和经历，也不会忘记历数她的弱点：印度尼西亚开国总统苏加诺的长女、三个孩子的母亲、在1987年当选议员之前“仅仅是个有著名父亲的家庭妇女”，“苏加诺的名字在印度尼西亚仍然是一个有魔力的词”，“个性木讷、拘谨，不喜欢抛头露面、缺乏政治经验、缺乏像她父亲那样磁石般的魅力”，等等，不一而足。然而正是她，自1993年出任民主斗争党总主席以后，以自己独特的稳健务实、谦和平静、朴实清贫和坚忍不拔的方式，赢得了印尼人民的支持。也正是这种与苏哈托及其家族的骄横和奢侈形成强烈对比生活方式和从政方式，使她领导的民主斗争党在短短时间内成为印尼第一大党，并相继出任副总统、总统。这在历经苏哈托三十多年独裁统治下的印度尼西亚是极其不易的。为此，不得不赞叹梅加瓦蒂非同寻常的“出山”方式——沉默。在民主斗争党获得大选胜利之前，不喜欢抛头露面，在公众场合很少说话，确实曾经是家庭妇女的梅加瓦蒂给人的印象。但是，正如一位声称不是梅加瓦蒂阵营的人——印尼大学社会与政治学院前院长布迪阿纳教授所说，“千万不要小视这位被称为‘家庭主妇’出身的政坛女强人的能力”，“她能够悄悄地使那么多的群众如同着迷一般，给予她的民主斗争党大力的支持”。

    事实说明，她的沉默是她在特殊国情下成功走向政坛的最有效方式。这一选择不仅包含了她对印尼多年民主斗争所遭受的各种暴行的亲身体验，包含了她从父亲处理政务的失败中吸取的教训，也饱含她为了国家的和平和稳定而对自己的国恨家仇的隐忍。

    再来看看菲律宾现任总统阿罗约。尽管阿罗约的人生履历不同于科拉松。阿基诺和梅加瓦蒂，但她的主政风格同样另具风采。与前两位女总统相比，阿罗约的从政历史可谓年深月久。但她真正的自主执政是从2004年6月30日宣誓就职开始。然而正在此时，伊拉克武装分子绑架了在伊拉克做劳工的卡车司机克鲁斯，绑架者要求菲律宾从伊拉克撤军。为了这个普通人，刚刚当选总统的阿罗约，不顾美国多次严厉警告，很快做出决定，毅然从伊拉克撤军。

    2004年7月22日，卡车司机克鲁斯安全回到菲律宾。克鲁斯有8个孩子，一家生活来源全靠他在外国工作的收入。阿罗约把他形容为一个为希望和机会努力奋斗的普通菲律宾人的象征。阿罗约的撤军决定引起了传统盟国美国和澳大利亚的强烈不满。然而，阿罗约对此的回答是：菲律宾外交政策以国家利益为上，要以民为本，为每个普通的菲律宾人服务。她说，菲律宾在中东地区有150万海外劳工，在伊拉克就有4万名海外劳工，这些海外劳工的安全是她必须优先考虑的问题。

    当时的众多媒体评论，阿罗约的撤军决定十分“大胆”。毫无疑问，这个评论十分到位。与其他派兵国家相比，菲律宾是一个小国、弱国。然而，那些向伊拉克派兵并被绑架了人质的国家，甚至是强国的男性总统，无一能够像阿罗约这个女总统那样做出如此大胆的决定。不无遗憾的是，这也给阿罗约之后治理国家设置了种种似是而非，但却难以从正面解决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