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坛中母亲般的执著

作者：孙小迎　文章来源：摘自《母殇》　

    在各种欲望集中涌动的政坛，为了实现相互的利益，政客之间的妥协和讨价还价往往是个常态。然而在东南亚的女总统那里，无论是已卸任的还是正当任的，都可以看到另一种景象——非常态的执著。上面已经叙述了阿罗约的执著，以下接着谈阿基诺夫人和梅加瓦蒂的执著。

    1994年、1995年、1996年，菲律宾众议院议员连续三次提出修宪议案。几次议案的中心内容都是要求取消1987年宪法限制总统和其他民选官员任期的条款；提出拥戴阿基诺夫人的继任——拉莫斯竞选连任总统的政治主张。其势头之大，几乎酿成波及全国的修宪运动。菲律宾的民主宪政面临严峻挑战。在此时刻，已经回归家庭的阿基诺与天主教红衣大主教海·梅辛及其反对派一道，率领人民多次举行示威游行，坚决维护宪法关于限制总统任期的规定，反对修宪。在阿基诺夫人和人民不懈的努力下，主张总统连任的修宪运动无果而终。1998年大选来临之际，拉莫斯宣布放弃竞选总统，同年5月大选按照宪法如期举行。

    平心而论，拉莫斯在任六年所实行的经济改革计划，使菲律宾经济发展初步摆脱了长期落后的困境，开始走上了平稳发展的道路。菲律宾能在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中迅速摆脱不利影响，在周边国家经济负增长的情况下，仍然保持5％的经济增长率，拉莫斯功不可没。由此看来，作为家庭妇女的阿基诺夫人似乎有些死板和固执。况且，是拉莫斯等军人的起事，才使马科斯独裁统治的军事基础发生动摇，才使阿基诺夫人登上总统位置。阿基诺夫人在位六年，是拉莫斯帮助她成功地粉碎了七次军事政变。当然，也正是由于她的鼎力相助，拉莫斯才当选为菲律宾的第八任总统。但是，阿基诺夫人认为，宪法原则是至高无上的，是无可替代的。如果国民和政府官员心中没有宪法的尊严和法律的信念，这些原则也只能是一张废纸。今天你能以保持经济发展政策连续性的理由修改宪法，明天他就能以任何借口破坏任何法律。在民主宪政和眼前经济利益及个人情感之间，阿基诺夫人坚定地选择了前者。

    前面说到了梅加瓦蒂的沉默，但是必须看到的是，她的沉默是有原则的。梅加瓦蒂之所以让人意想不到地以副总统作为她主政的开局，便是她坚持原则的结果。她不与苏哈托留下来的、需要改造的军队合作，拒绝了武装部队总司令维兰托的交换条件。当时，梅加瓦蒂领导的民主斗争党在全国大选中大获全胜，但梅加瓦蒂能否出任总统，当时还要经过国家最高权力机构人民协商会议的再次选举，或日较量。维兰托提出只要民主斗争党支持让他当副总统，武装部队在人协的30多票就投到梅加瓦蒂名下。维兰托没有成功，而梅加瓦蒂登上总统位置的时间也因此推迟了一年零九个月。

    在坚持原则和获得支配权之间，梅加瓦蒂实现了超越。在男权社会的价值体系中，获得和巩固占有权和支配权，实现支配欲和占有欲是第一选择。在这一几乎是约定俗成的价值体系面前，东南亚女政治家的坚持常常被认为是政治上的不成熟。但是如果换一种价值取向，东南亚的女政治家在诱惑面前能够选择坚持原则，又何尝不是母亲参政和主政独特的风采?菲律宾人和印度尼西亚人把阿基诺夫人和梅加瓦蒂当做和平民主的象征，就是对她们领导能力的最大认可。

    佛罗伦萨政治思想家马基雅维里有这样一段话：“一个君主如果公平处理事情而不损害他人，就不能满足贵族的欲望，但却能使人民感到满足。因为人民的目的比贵族的目的来得公正。前者只是希望不受压迫，而后者却希望压迫。再说，如果人民心怀不满，君主是永远得不到安全的……对于那些敌对的贵族，君主不仅害怕他们抛弃自己，还害怕他们会起来反对自己。因为贵族在这些事情上比平民看得更深远更敏锐，常常能够自救，而且从他们所预期的将会赢得胜利的一方取得帮助。”

    尽管马基雅维里的《君主论》经常被列为当代最有影响力的世界十大名著之一，尽管这段话已经有了数百年的历史，但是，能够超越权力欲望而坚持原则的政客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