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 塞尔玛·拉格洛芙
王妍 译
就在几天前，我坐在开往斯德司尔摩的火车上。天刚入夜，车厢里光线幽暗，窗外则早已是漆黑一片。其他乘客都在自己的位子上打起了赌，而我却一个人平静地坐着，铃听着那车轮滚滚前进的轰鸣声。
整个秋天我都在Varmtand老家。与世隔绝，而如今我应邀来到这里，站在大家面前。隐居的生活使我变得不敢面对生活的纷与忙乱。一想到要面对整个世界就感到惶恐不安。
我想到了我已过世的父亲，于是不禁悲从中来。我不能把获得诺贝尔奖这个好消息亲自告诉给他了，可我知道他才是这个世界上听到这个消息而最高兴的人。
曾 经坐过夜车的人都应当有过类似的经历：有时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车厢都会平稳地滑行而不会有太大的颠簸。这时好像尘世中的一切是是非非都停滞了，离我们越 来越远，车轮的转动声是那么有节奏，好比宁静中给人心灵以抚慰的优美旋律。车厢不像行驶在铁轨上，却如同驶入了太空。坐在车上的我，当时确实就有了这样的 感觉。我是多么期望再见一面我的老父亲啊。列车轻快地行驶着，悄无声息，我甚至认为自己已不在这个星球上。我开始进入了一个梦境般的世界：“想像一下，如 果我能到天堂里见到父亲那该有多好！这种事情在别人身上发生过,我对此曾有耳闻，但是我为什么没有经历过？”列车继续滑行着，而前方还有漫漫的旅程。此时 的我，思绪早就飞到九霄云外，来到了父亲边。父亲一定是坐在走廊的摇椅里，看着满园的花鸟，冰浴在阳光里。
他会像往常那样说道：“多好的一天啊，我的女儿，真高兴见到你。要不就是你怎么会来这儿呢？我的孩子，你好吗？”
他会奇怪我为什么来看望他。于是便突然问我：“真的没什么麻烦事吗？”“没有，爸爸，一切都很好。”我回答道。但是我又一转念，决定卖卖关子不直接告诉他这个消息。“我来这儿是要你给我出主意，爸爸！”我说道，“因为我现在负债累累。”
“但是我恐怕在这事上可帮不了你什么忙。” 父亲会这样说，“人人都知道这里就像我们的Varmand古城那样，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金钱。”
“但是我欠的不是钱啊，爸爸，情况比这更糟。”于是父亲接着说，“那就从头说起，孩子。”
“爸 爸，要你帮忙一点也不过分，要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引起的。你还记得吧，我小的时候你是如何弹着钢琴哼唱者BeUmanesl歌曲。还有每个冬季至少有两 次你是如何要求我们去阅读鲁内贝格和安徒生的作品。从那时起我便开始欠债了。爸爸，我要如何偿还他们，是他们让我爱上了神话传奇、英雄故事，让我热爱我们 生活的土地，热爱我们人类的生活，不论贫穷或富贵。”
父 亲在摇椅里坐直了身子，他的眼中闪出愉快的光芒。他说道：“很高兴我使你欠了这笔债。”“爸爸，你也许是对的，但那还不是全部，想想我到底有多少债主把！ 想想你年轻的时候,Varmland上上下下有多少流浪的艺人带来了那些歌曲和趣闻。难道对于他们的疯狂的装扮和滑稽的表现我不会有所亏欠吗？还有那些住 在林边的灰色小屋里的老人们，他们给我讲水妖，神奇的巨人和被魔法迷住而进了山的少女们的故事。正是他们使我能从坚硬的岩石和黑暗的森林中读出了其中蕴藏 的诗意。你再想想，那些脸色苍白、两颊深陷的僧侣和修女们，是他们在昏暗修道院里的见闻给我的写作提供了素材。还有那些农民同胞们，是他们在耶路撒冷创造 了那么多的奇迹，我才能有可写的。我难道不亏欠他们吗？我不仅欠了这些人，而且还欠整个大自然。飞禽走兽、花草树木，它们无一不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我。”
父亲微笑着点点头，一副丝毫不着急的样子。“可爸爸你不懂我确实肩负着大笔的债务啊！”我神情更为严肃地说道，“没人知道我该如何偿还，但我想在天堂的你应该是知道的。”“是的，孩子。”父亲会像他以前一样轻松地说道，“不用害怕，你的麻烦可以解决。”
“爸爸，你想不到这债务对我是多么沉重。你没有意识到其实我也亏欠我的读者很多。如果没有人读我的书，那我会怎么样呢？还有别忘了所有给我写信的人。我感激他们，感激他们的赞赏也感激他们的批评。”
“是的，是的。”父亲这么说着，显然他已不再平静，他开始理解我的处境了：“我同意你的看法，想找到帮助你的办法实在不是容易的事，但是除此以外你应该不再亏欠谁了吧？”
“是的，爸爸，我已经觉得所有这些已经够我承受得了，但我所欠最多的还不是他们，这就是我为什么会来找你的原因？”
“真想不到你还能欠谁更多呢？”父亲说道。
然后，我便告诉了他我获奖的始末。
“我真的不能相信瑞典皇家学院……”父亲迟疑地说，但是紧接着他注视着我，看到了我的表情，他相信了这是真的。接着，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颤抖了，泪水涌出了他的眼眶。
把我的名字列入诺贝尔奖名单的人们，我该如何感谢他们呢——想想看，爸爸，他们赋予我的不仅仅是金钱和荣誉。他们表现出了对我的信任，在若大的世界里把我选了出来。我该如何偿还他们呢？”
父亲仍然在沉思中静默不语。良久，他拭干了激动的泪水，挥拳打在摇椅的扶手上，随后坚毅地说道：“我不会费脑筋再考虑这个天大的难题了。你能获得诺贝尔奖，我真的是太高兴了，也就根本无所谓担心了！”
尊贵的殿下，皇室成员们，女士们，先生们——真的没有比这个答案更好的解决办法了。我在所能做的就是邀请你们在座的每一位，同我一道，为瑞典学院而干杯。您尚未登录系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