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玲决定带上年迈的父母,走进中央电视台的心理访谈节目。让她鼓起勇气上央视的动力只有一个:寻回出走多年的丈夫,为12岁的儿子唤回父爱。

　　这是一个迫不得已的举动,因为逐渐长大的儿子开始变得让她恐惧。

　　在心理医生的眼里,这是极具代表性的个案:一个单亲女人带着孩子艰难打拼,孩子长大了,却开始叛逆,甚至对母亲拳脚相对,让原本支离破碎的家雪上加霜。

　　她的儿子、12岁的小枫辍学了,他学会了吸烟、说谎、偷钱,学会了彻夜不归,甚至开始对母亲动起了拳头。这个孩子虽然叛逆,却从小就被痛苦包围,常被人取笑没有爸爸。

　　没有人能告诉这个无助的妈妈如何挽救自己的儿子。许多人只是像看客一般去讨论这个家庭所发生的一切。近日,记者走入这个家庭,走入这个离异女人的内心,试图拼接这个值得人们镜鉴的辛酸家庭故事。

　　◎幸福婚姻如同昙花一现

　　初次见到阿玲是在甘露·春天心理工作室。当时工作室里聚集了好多人,包括中央电视台心理访谈栏目的编导。小枫没有来,他已经好几个月不愿意和母亲出门了。阿玲穿着黑色工作服,十分干练,但眉宇间难掩忧伤。

　　阿玲一直低着头,说起了那段她极力想忘记却又刻骨铭心的婚姻,眼神忧伤。

　　她的丈夫已经十几年没有回“家”了。如果没有那个女人,如果没有当时近乎疯狂的离婚冲动,如果没有把丈夫赶出门……阿玲不知道是否该惋惜那段让她梦魇的婚姻,但至少现在这样的结局不是她想要的。

　　阿玲是地道的中山人。12年前,她认识了在同一个公司工作的河南人阿寿,结识不久后他们就谈恋爱了。没有顾及父母的极力反对,原本天南海北的两个人走在了一起,结婚后很快就怀上了小枫。

　　如果不是第三者插足,这本来是个幸福的家庭。但幸福对于阿玲来说只是一种妄想。有着三个月身孕的她发现丈夫出轨了。第一次,她原谅了他。在痛苦的挣扎中,小枫出生了。儿子为家里带来了快乐。阿玲暂时忘却了悲伤。她以为只要自己不计较,日子就会好起来。她知道丈夫至少是爱儿子的。但是,阿玲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女人和丈夫在一起。

　　丈夫再次要求原谅。“为了孩子”这是丈夫的全部理由。这一次,阿玲没有了方向。对着那个女人,阿玲无力动手。但她还是觉得应该为了孩子,再次原谅丈夫。

　　但当阿玲发现丈夫借着出差的名义又和那个女人走在一起,就知道再也无法回头了。他们离婚了。阿寿被拒之门外,屋里只留下了两岁不到的小枫,还有疯狂哭泣的她。

　　◎孩子5岁后就再没见过爸爸

　　没有了丈夫,自己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女人身上。带着孩子,阿玲孤注一掷地拼命赚钱工作。听说导游能赚钱,阿玲就没日没夜地带团出游,车上、船上、飞机上,阿玲觉得所有的日子都是一个人孤身上路。

　　为了孩子,她曾经想过找个依靠。但那次恋情犹如昙花一现般灿烂而短暂。对方不能接受阿玲有小孩的事实。孤独无助的她只能抱着儿子放声哭泣。从那以后,阿玲对再次组织家庭不敢再抱有奢望。

　　虽然离了婚,但阿玲仍然习惯称阿寿为丈夫。她说,丈夫也许想过回家看孩子的。某个深夜,丈夫喝的酩酊大醉出现在家门口。当时小枫睡着了,丈夫没有能看到孩子。阿玲清楚地记得,那次丈夫被她狠狠地拒绝在门外。

　　那一次过后的好几年,丈夫没再回家。直至小枫5岁的那一年,丈夫才算正式看过小枫。阿玲说,那是丈夫唯一一次给了儿子1700元钱。但阿玲不愿意小枫对爸爸有所期盼,她不愿意儿子有太多的希望因而会失望。于是,阿玲对小枫说“爸爸是在还债”。

　　这些话是当着丈夫的面说的。不知道阿寿是愧疚还是愤怒,至从那次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没有爸爸的日子,小枫似乎格外地坚强。两岁半学会了洗澡,六岁学会了洗衣服。但从小被放在农村外公外婆家的小枫开始被逼着明白了什么是没有父亲的孩子。乡亲们议论他,小朋友开始取笑他。

　　乡下是不能长住了。阿玲咬紧牙根,在中山城区供了套房子,只身一人把小枫从乡下带到城里居住。儿子换了学校,事情没有变得如想象中的简单。

　　一个人应付工作,一个人供房,一个人做完所有的家务,此外还要教育孩子。阿玲的压力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坏。稍有不顺,她就责怪孩子,甚至动手打孩子。孩子在阿玲的眼里,似乎该承担一份对丈夫的怨恨。

　　在妈妈那里小枫没有得到双份的爱。在外公外婆家,小枫似乎也是同样的境遇。外婆一遇到小枫不听话就说起了难听的话:“有本事自己回河南,找你爸爸去。”

　　小枫知道,爸爸是抛弃自己了。

    ◎上了央视,爸爸能回来吗?

　　暑假到了,因为城里的房子在装修,小枫再次被送回阿玲乡下的父母家里。这两个月里,小枫结识了村里比他大的青年朋友,从此染上了吸烟、说谎、偷钱的坏习惯。暑假结束,阿玲把小枫送回城里的学校,可是他再看不到以前那个乖巧的小枫了。

　　他抵抗所有的亲人,再也听不进阿玲的话。小枫总是逃课,老师甚至怀疑他染上毒瘾。最后,校方也放弃了他,建议他办理休学手续。

　　小枫开始不喜欢呆在家里了。阿玲经常找不到孩子,后来她发现孩子学坏了,喜欢粘着一个吃摇头丸的人玩。阿玲急了。她想把小枫带回家,带回他应该去的课堂。但儿子开始反抗了。他开始顶撞,开始大声呼喝妈妈,脾气暴躁时开始砸家具,甚至对妈妈动了手。

　　儿子是彻底变了。阿玲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开始时她恨那个装修的房子,后来她怨那个教坏小枫的孩子。再后来,她只是无力地劝阻。整整一个星期,阿玲寸步不离地呆在小枫身边。她只是希望小枫能懂作为母亲的心,希望小枫能重返学校。

　　但小枫似乎更喜欢外面的世界。他喜欢一个人出去,他甚至彻夜不回家。

　　“打是没有用了”,在舅舅的眼里,小枫已经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乖巧的孩子了。为了小枫能重返校园,舅舅也顾不上自己的脸面,陪着姐姐出现在录制节目的现场。

　　这一次,阿玲算是豁出去了。她带着年迈的双亲,决定上节目碰碰运气,希望通过节目召回离开多年的丈夫,为小孩唤回一直缺失的父爱,这是她无奈中的选择。

　　只是小枫不肯露面。但大家都知道,他是想爸爸的。但是,节目播出后,爸爸会看到吗吗?看到以后会回来找小枫吗?大家都没有答案。

　　所幸的是,经过学校老师劝导,在记者采访后的第二天小枫重返校园。

　　接下来的路谁也无法预料,但阿玲脸上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希望小枫能好起来,希望小枫能见到爸爸……”这是阿玲对记者一直念叨的希望。

　　专家点评

　　“离婚后不应把

　　极端价值观强加给孩子”

　　中山市第三人民医院副院长甘露春告诉记者,孩子往往是父母离婚大战的直接受害者。近年来随着离婚率的提高,社会上的单亲家庭越来越多,身处这类家庭的孩子也有较大比例出现心理问题。

　　像这个典型案例中的小枫,离婚后母亲没日没夜地赚钱,对孩子疏于照顾,从小就要他独立,还经常把脾气发在他身上。而外公外婆满足不了他对爱的需求。久而久之,小枫就出现心理问题,进而产生行为障碍,做出一些让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甘露春建议,离异家庭的父母,在离婚时要和孩子做好沟通,首先要传递给孩子的信息是:父母并没有抛弃他们。同时,夫妻双方要认识到虽然离婚了,但孩子永远是夫妻双方共同拥有的,不管孩子归谁管理,都不能割舍母子或父子亲情,不要把夫妻之间的怨恨和不满发泄到无辜的孩子身上,也不要在孩子面前成天数落对方的不是,更不要把自己错误的或极端的价值观强加给孩子。

　　“在日常的生活中,父母应给孩子充分的机会鼓励他们表达自己的看法,尤其是表达怨恨、痛苦、失望等负面情绪。此时,父母要认识到向孩子承认错误并不可怕,这样做不会失去孩子对父母的信任。相反,主动承认在离婚问题上的冲动和自私行为,反而能重新建立孩子对父母的信任。”甘露春说。

    （记者游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