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痛打儿子是希望他能“清醒”

侄儿被打伤，伯父心里也很难过

昨（21）日，霍程垂头守在省医院的病床前，20日晚上，他挥拳打了儿子霍飞，造成霍飞“广泛性头皮血肿，面颊面部软组织挫伤”。霍飞从小受到溺爱，以致承受不起挫折，7年前还患上了抑郁症。全家人都竭尽全力想治愈霍飞，却收效甚微。20日晚，霍飞攥紧拳头想打人，而从来舍不得动儿子一个手指头的霍程终于忍耐不住，先动了手。

记者见到霍飞时，他脸部的血还在，双眼淤青。他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眼，一言不发。白色的床单盖在身上，勾出瘦小身躯的轮廓。当记者问他，父亲为什么会打他时，霍飞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我得病了，妈妈在我的牛奶里下药，想把我迷晕。他们叫我听话，我听谁的话？我都23岁了，当然听我自己的话。”

霍程坐在一边，头埋得很低，听完这话，他走出了病房。

霍飞是一大家子里惟一的男孩，父亲母亲、伯伯叔叔、祖父祖母都把他捧在手心。只要是他想要的，所有人都会满足他的愿望。家里经济宽裕，几个叔叔伯伯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把霍飞当亲儿子一样疼，时不时就给他钱花，“他身上从没少过1000元的零用钱。”霍飞到杭州读书，说要8000元钱，马上就要，却不说要拿来做什么。霍程知道儿子就在银行里，就站在提款机前等着这边存好后马上取出来，“我只有去给他存钱，否则我的电话肯定被打爆。”

霍飞长到23岁，除了从没缺过钱，家里的长辈甚至从来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就是希望他顺利地成长。但谁也没想到大家的关爱起了反作用，霍飞连一句指责的话都受不了。霍程说，由于心理承受力太低，霍飞在7年前被诊断出患了抑郁症，“现在想想，我们对他的爱是溺爱。”

自从得了抑郁症后，每当霍飞看见家里人跟一个陌生人交谈，他会认为家里人正跟外人说他的坏话。霍飞的母亲是一名外科医生，她督促孩子按时吃药，但霍飞认为这是母亲在害他，由此心生怨恨。

霍程说，大约半个月前，霍飞跟同学打架，鼻梁骨被打骨折，入院拍片检查。就在拍片后的第二天晚上，霍程正跟妻子在厨房里忙活，霍飞拿着片子递到母亲眼前。母亲看了片子和拍片人签字，轻声说了一句：“这个人我知道。”没想到，这句话便惹恼了霍飞，他一拳挥打在母亲的脸上，还提起旁边几厘米厚的玻璃桌就要往母亲身上砸。霍程制止了儿子，霍飞看着母亲，没有一点心疼，反而说了一句：“这只是开始，下一次我会买汽油将整个房子烧了！”

霍程害怕，他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好随时提防着。

忍无可忍的父亲 突然出了手

3天前，霍飞邀母亲去峨眉山游玩，母亲非常高兴，还跟儿子约好要一定玩上3天再回来。霍程看着这个曾经放过狠话、病又没好的儿子，忽然担忧他会对自己的母亲下毒手，来不及多想，他马上说要跟他们一块儿去。20日下午，一家人从峨眉山回来。这个旅程不是很愉快，相反人人神经紧崩，以至于他们提前一天返回了成都。一家人吃完晚饭洗完澡，却看到儿子紧握拳头，嘴里说着“要找奶奶问清楚”。

霍程的神经紧张起来，他不知道什么事情要发生，但他知道必须阻止。

19日下午，一家人来到峨眉山脚下，找宾馆住下并吃饭。“我让他随便点，哪知他点了很多，我节约惯了，感觉他很浪费很奢侈，但却没有说出来。”霍程说，既然是陪儿子出来散心，就要事事顺着他。吃完饭，霍飞突然提出要晚上上山。霍程感觉到事情不太妙，他注意到儿子一直守着自己的包，连上厕所都背着，任何人不准靠近他的包一步，但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霍程还是跟妻子陪儿子上山，本以为孩子会高兴，但他20日就提出要马上回家，“他说要找奶奶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霍程知道，孩子又犯病了。他们坐车回家，霍程特意让儿子跟妻子分开坐，“即使这样，他都在使劲地掐他的妈妈，但她一直在忍。”路上，霍程一直非常紧张，他在路边找个机会下车，“我说是给他妈妈买晕车药，其实是找机会打电话给家里人，要他们把老人安置好。”

因为儿子患上抑郁症，家里一直没消停过。本以为这次旅程会给儿子带来好心情，没想到毫无作用。当霍程看着儿子的拳头和眼里的怒火时，他一拳挥在儿子头上。

一拳接一拳，他把儿子打出了血，霍程又伤心又难过，忙和二哥霍明一起把霍飞送到医院。经诊断，霍飞只是皮外伤，头皮血肿软组织挫伤，观察一下就可以回家。在医院，霍明同霍程一起照顾霍飞。霍明穿着一件米色的T恤，上面还有两块血渍，那是他抱霍飞时留下的。

对话

父亲：打醒他，让他知道我们爱他

二哥霍明说，弟弟从舍不得动霍飞一个手指头到现在挥拳狠揍，是因为弟弟已“绝望”。霍明说，弟弟1.62米的个子，7年前是140多斤，而现在瘦成了90多斤，头发也开始掉了，“压力大呀。”

“你们都不会明白霍程心里的苦，我也许懂一点。”霍明说，如果霍飞得的病是肿瘤，一家人肯定会请一个最好的大夫切除肿瘤，“但是那不是肿瘤，切不掉的，一直都折磨着一家人。”霍程说，打儿子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是我不恨他，我知道他痛苦。”忍了这么多年，这个父亲再不想让妻子和家里人受到伤害，“我想要打醒他，让他知道我们多么爱他，请他不要再猜测，这些爱是不用猜的。”

临末，霍明说，他想找一位大夫，能治好侄儿病的大夫，“花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只要能治好这个病。”说这句话时，这个当伯父的眼中充满了期待。

（文中人物系化名）

专家分析

神内医生：

孩子可能有其他疾病

省医院神经内科主任医师、心理咨询师肖军表示，霍飞可能有偏执性的精神障碍。很多疾病，比如偏执性精神障碍、躯体疾病都会有抑郁的表现。霍飞下意识地认为妈妈在牛奶里下药，需要奶奶将事情解释清楚，应该是有被害妄想症。但霍飞现在又有打人等表现，这可能是精神分裂症早期。

对于溺爱演变为病症的案例，肖军遇到的比较多，“这主要是病人自身心理有问题，还有可能有一些遗传的因素。”照霍飞现在的情况看，肖军建议家长带他到医院再进行一次详细检查。

爱的缺失孩子迷失方向

廖泓暇（著名心理咨询师）：霍飞成长的23年里，金钱是他最不缺的东西，也是父母和亲人给予爱的一种方式。爱是有各种语言的，也许霍爸爸可以学一学，看儿子到底需要怎样的爱。

在大家的眼里，霍飞就是一个“有抑郁症”的孩子，所以他才会打妈妈，才会憎恨身边的人，才会感觉不到爱。可是我们想过没有，没有人是生下来就抑郁的！孩子的抑郁，霍爸爸自己也感觉到了，跟长期溺爱是有关系的。孩子体会不到爱了，他的心里充满了仇恨，他不会用言语表达，只会用拳头表达，因为他只懂这一种表现方式。而作为没有抑郁症的父亲，你为什么要动手打孩子呢？你这种以暴制暴的举动，只是在告诉孩子，打人是正确的。还会让孩子更加不满：你能打人，为什么我不能？

霍爸爸霍妈妈可以想一想，在霍飞被确诊为抑郁症的那一年，家里发生什么了？这些年，是用什么方式在彼此交流？又用什么方式在教育孩子？还有什么方式可以尝试，让整个家庭幸福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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